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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砚,于窗明几净庭院

  □俞飞鹏

  制砚一天天,在我,觉得有甚好呢?

  面砚石,于窗明几净庭院,窗外迷蒙有无边细雨,你端坐一隅,可以翻来覆去,把看品相,也可以随心依趣,在石上天马行空异想天开涂抹、写画,还可以边喝茶,边读一会范宽、李成、石门颂、苏子东坡。当然,这一时候,你想临一临碑帖,勾画一下芥子园,听一听雨打芭蕉高山流水,皆无不可。至于相向砚石涂画,自是可以想画就画,涂错了无甚紧要,画不好推倒重来。

  临到入石雕琢,也是打打停停,走走雕雕,可深入,可浅出,可渔舟唱晚,可曲径通幽。想雕,你可以抓起刻刀就雕,不想,关起门来蒙头大睡一觉,由头天上午睡到傍晚亦或复睡到第二天,天王老子概不管你。且,看着手头那石,经天光日影,历云卷云舒,不出几日,粗劣的一块毛石,如变戏法般,更变成了一砚,这样的先有美好蓝图尔后实现意想的一个过程,刻砚的你,可以年复一年独享、受用,如此一等一的美事,缘何不好,焉能不言好。

  可是任由一个制砚人,只要刻砚,炎夏也好,雪天也罢,又都不得不直面石渣飞溅,石屑飞扬,尘屑一脸。雕、打、铲、刻,去边倒角,取精要,用宏阔,平口圆口,铲刀雕刀,一次次一天天,直到砚石蛮横不再,粗劣不存,直到手头终于活泼跳跃出方圆一砚,其间,得经几多艰辛,历几多困惑。又,刻砚岂止在刻。

  手头功夫不够,砚刻不好。知石,识石是制砚的另一功夫。

  刻砚,不知砚,焉能刻好砚,终是知砚了,也只是知道,所谓的知,不过仅是知砚而已。想要更上层楼,刻砚,你还得板凳须坐十年冷,得有几番经千山历万水的艰难跋涉。你不能只是一个善于摹刻的砚工,只会仿造古人造制的箕形、抄手、门式,年复一年陶醉其间,这样的刻砚,充其量,不过只是混迹砚林的会嚼别人馍馍的砚工罢了。

  人谓,这砚那砚,都不如端、歙砚,只有端砚、歙砚才是好砚。

  我喜欢端溪石,也喜爱龙尾石。

  端石歙石,我皆尝试过做砚。许是石材,也可能因为用料,实话说,我没觉得自己做出的端歙砚总是好于它砚。

  好砚,在石好加砚好。

  端砚歙砚中,不乏有砚石好、砚艺也好的作品,但也有一般砚石,一般砚作。现下看砚,设计、构造、手法、工夫、气度、意象、文气,作者高低文野,品相质色坑点等等都在看,皆要看。

  做砚,你可以用端石、歙石做,也可以用其它砚石做,个中成败高低,不全在你选用的砚石是何样老坑、稀品,其中要义、奥妙,还在人与石的因缘际会,在你相望砚石与砚石向你投来惊鸿一瞥的瞬间碰撞划擦出的灵性火花。

  当然制砚,至要还在于刻,得看你接下来的一刀刀所向,得看造制的去留、加减,斜口的清冲,鸭舌的浑然,得看一路琢刻,是风生水起还是举步维艰,是如履薄冰还是顺风顺水。

  时常,我会庆幸自己,庆幸能出生在徽学濡染的婺源,那里有翘角飞檐,白墙灰瓦,品读不尽的古老庭院。那里,可以边行走板桥边看一溪清流来复去,可以在老屋以及总是修长的巷弄,读到依稀可辨的画栋雕梁;庆幸我的小学,不啻有竹篱茅舍、烟村人家,还有水帘洞、筋斗云、孙悟空、九纹龙史进、神行太保戴宗相伴;庆幸我的刻砚,最开初的一刀刀能打在清波荡漾金星扑闪的龙尾石上;庆幸一路行来,总有伟大的端砚歙砚映照;庆幸自己,能在一方砚的筑构、状态、浑朴、气性,严谨亦或清潋上,得沐于云水山川、天地灵气,得益诸如辞章、碑刻、古器、砖雕、根木、画像石等等的陶熏、滋养。

  间或,我会对学砚人说,要刻好砚,你得学端,学歙。一年不够三年,三年不达再加五年。

  端歙砚,我尊崇的老师是也。

  学端学歙,你得钻进端砚人的心里、肚子里,看双线云的绵延、凹凸,读猫扑蝶的俏奇、妙趣。进得歙砚人家铺有一地青石的深巷,知道人文儒雅的歙砚,如何能时出天语,人砚合一。如何于简约中见不简单,于内敛又不失冷逸中开刻出万千气象。

  当然,你的为砚的所有进去,不能单只是为了能入。

  你得知晓什么该拿起,什么该放下。

  为了熟能生巧,你得不断刻砚。

  为了不成为一个亟亟斤斤于刻的砚匠,你得知石知砚,知己知彼,不断提升自己的学养,你得读书、学画、修身、养性,为砚专于一心,一生砥砺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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